八荒笏？這個名字，在哪裏聽過嗎？我隱隱有些印象，但是也很確信，書冊上沒有對這東西的任何記載。所以……難道是我忘卻的記憶裏的？

這麽厲害的神器，普通的神自然不可能擁有，那它的主人……

“它曾經，是紫黎的兵器。”華淵仿佛知道我在想什麽，淡淡地解釋。然而，我顯然沒他這麽淡定，一聽到那兩個字，心底就湧起了一股驚濤駭浪。浮離宮宮主紫黎，居然是這東西的前主人？！難怪這玩意兒這麽強悍，能有開辟獨立空間的能力，讓人陷入這個好似與外界無異的幻境。它從前，陪伴著那位至強者，走過了多少征途呢？

“看來收服它有些麻煩哪！”試問，這世間，還有誰能和它的前主人比擬？我現在覺得它重啟真是奇跡，它居然想考驗我們，而不是完全無視或者直接處理了？它到底為什麽要給我們機會？

“麻煩也沒什麽，最終結局終究會是收服成功。”華淵也不知哪來的自信，難道他認為他能與紫黎相較？

正在我不解的時候，華淵雙手結了個奇怪的印，口中如對情人般低喃：“琉璃。”

話音未落，光華驟起，亮如白晝。五只小巧玲瓏的琉璃盞出現在五個方向，漸漸升起，在半空中匯聚到華淵頭頂，飄浮著，旋轉著，散發出五種顏色的光。

是熟悉的神氣。

這是，陣法中的那五件有屬性的神器！

華淵，果然是神！

就在我吃驚的當兒，空中的妖月光芒一黯，像是在積蓄力量一般，片刻後果然光芒大盛，生生將華淵的神器比了下去。不得不說，紫黎的神器當真不同反響，此時尚是無主之物，居然能把有主的神器比下去。武器尚能如此，主人又怎麽可能弱？看來“力量無神能比”之說也不是無稽之談。

華淵在強光的映照下面色有些蒼白，大約是挺得很勉強。但是自始至終，他都沒有後退半步，哪怕他知道他此時面對的力量根本不是他能抗衡的，哪怕他知道憑著五只琉璃盞，他還是有可能保全自己。

我心裏其實清楚，無主的神器通常不會主動對神族出手，若是華淵想走，那八荒笏也不會為難於他，可是他到底是留下了，誓要與我們共進退，他想憑一己之力與八荒笏抗衡，只為了替我們博得一線生機。面對這樣的華淵，我就算是鐵石心腸，也得為他軟一軟了，更何況我的心腸沒那麽硬，怎麽可能不感動？

華淵……

眼看他身形微晃，我一咬牙，走上前去與他並肩而立，心中默念：“古老的神啊，請允許我用生命換取一刻天地的力量！”默念三遍，突然感覺有一股陌生的暖流通過四肢百骸，力量漸漸充滿身體，仿佛此時可以遇神殺神遇佛殺佛！

身上紫光湧現之時，我閉目，神識外放，發現華淵終究力量不濟，五只琉璃盞光芒黯淡，搖搖晃晃落地，華淵臉色蒼白得好像下一刻就要飛升離去，明明已經脫力應該昏迷，但卻硬挺著沒暈，眼神悲傷地看著我，好像我對他做了什麽罪大惡極的事。

力量徹底充盈之時便是最佳的出手時機，然而我也知道，一旦使用了這股力量，就意味著古老的契約達成，一日之後，我必要魂飛魄散——但不會連累鳳卿，她只是個寄體，真正簽訂古老契約的是我，結果自然也是我來承擔。

握了握拳，我將神識外放到帳篷裏，看了一眼鏡言師兄，又轉向睡死的蘇崎，口中無聲呢喃：“別了，蘇崎。”我沒有看到蘇崎眉峰一攏，仿佛想要掙脫夢魘的控制。

倏地睜眼，正欲英勇就義，突然一陣急迫的叫喚：“別，別！主人你別沖動！沖動是魔鬼啊！”小娃娃男女不辨的聲音越來越近，一個剛剛及我膝的奶娃娃邁著它的小短腿沖我本來，須臾竟已近前！

紫色的頭發梳成兩個小髻，胖乎乎白嫩嫩的身上只穿了一件紫色繡著奇怪圖案的肚兜。

那圖案……很眼熟啊！

小胖子一臉苦大仇深地撲到我懷裏，哇哇大哭：“主人你太可惡了！怎麽動不動就要用禁術！當年是這樣，現在還是這樣！主人你一點都不關心小八！當年扔下小八害小八在這個鬼影都難得有的破地方守了那麽久，現在好不容易又出現了，主人又要拋棄小八了嗎？哇哇……小八怎麽這麽可憐啊！哇哇……”涕淚橫流，小家夥毫不在意地往我衣服上蹭。

我一頭黑線，這是什麽情況？

“是小八不好，因為主人當年拋棄小八所以故意考驗一下主人，沒想到主人差點因為這個魂飛魄散了！”小家夥滿臉後怕淚眼汪汪地從我懷裏擡頭，“主人，小八認錯，主人別生氣，別扔下小八不管！”

“你……”我想開口說些什麽，可是緊繃的神經松懈，又被這小家夥吵得頭暈眼花，終於撐不住，腳下一軟就陷入了黑暗。

*******

不得不說，這一路上暈倒這事好像太家常便飯了點，不過奇的是，我在昏迷中居然沒有見到鳳卿，難道她還沒有蘇醒？

反正迷迷糊糊了不知多久，終於意識回歸，嚶嚀一聲睜開眼，卻見床前守著一個奶娃娃，正是昏迷前那個吵人的“小八”，另外應該在的三位此時居然不在，這倒是出乎意料。

“主人，你終於醒了？！”小八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我，所以我醒來他馬上發現，興奮得差點撲到我身上，但是小小的身形定在了半空，一只玉白纖長的手抓住了他肚兜的帶子，讓他硬生生停在了半空沒撲下來。

小八包子臉皺成一團，眼神幽怨地望著我，卻好似對蘇崎忌諱莫深，居然不敢再造次，不情不願地消停了。

蘇崎毫不憐惜地將小八往一旁的椅子上一丟，我這才發現現下居然已經在客棧之中，想來我昏迷了很久，他們居然已經出了沙漠了。

“你這回睡了十日。”蘇崎面色有點難看，仿佛是在表示對我這種一次比一次昏迷時間長的情況的不悅，“一月之期已過三日，我們已經到了月未邊境，你醒來倒是正好，不必再用馬車行進了。”蘇崎突然有些嚴肅。

鏡言走進來接了話：“前日師父傳訊，靈禪大陣的力量愈加薄弱，幽月似乎要提早出現了。”

“什麽？！”我聞言大驚，“騰”地一下坐起，結果躺了太久，猛然坐起眼前一黑差點脫力，幸而蘇崎眼疾手快地扶住。

我穩了穩身形，急問：“幽月怎會提前出現？這東西可不是妖魔能控制的！”

“自然是因為命途改變。”清清冷冷的聲音從門口傳來，華淵背光站著，雖看不清表情但也猜得到一定沒有一慣的笑意。“如今的命途，是真正脫離正軌了，誰也算不到。”

“怎麽會這樣？”命途改變，必然是有什麽了不得的大事發生了，可是，近期發生的……

我眼神倏地定在小八身上不動了。

小八癟癟嘴，要哭不哭：“不關我的事啊！”一副“你怎麽可以懷疑我”的可憐樣兒。

不能怪我懷疑他，要知道，最近突然出現的，也就只有他了。我沒傻到猜不到他就是八荒笏。

神器現世，而且還是這種至尊寶器，這是最有可能逆天改命的契機了。

可是，看小八的模樣，又好像真的跟他無關。

一時間，我也有些茫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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